谢乐 | 鸡总 | 新神榜戬沉

[谢乐] 斫琴师(十一)

  暮秋,午后。

 

  乐无异独自趴在琴馆的桌案上,他正浅浅睡着,做着一个亦真亦幻的梦。

 

  梦里,是一片白玉宫门,“他”正坐在屋内,案上置着张七弦琴,“他”指尖律动,绝妙琴声堪堪入耳;乐无异看着,宫门外有人携琴归来,他凝神,发现那人竟正朝着自己笑…!

 

  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,乐无异凝视着,自己指尖在那七弦上勾挑抹泛,而宫外那人越走越近,白袍墨发,恍若仙人;他走近,坐到案旁,是欲与他共奏一曲高山流水。

 

  ……

  

  画面旋转飞快,待乐无异再次感受到自己与梦中那人同为一体时;他睁眼,看到床榻顶上正摇晃着的雕镂、听见空气中传来的黏腻水声、触到身上那人光滑舒适的肌肤。

 

  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来回进出,连气声也被那炙热硬挺的东西撞得支离破碎;而与之前感觉不同的是,即使模糊如梦境,他却也能依稀感受到,那种极致的欢愉与渴望。

 

  乐无异努力看着,想弄清伏在自己身上的人究竟是谁;他隐隐猜了个大概,忽然觉得害怕,却又迷恋于那人带给自己的温暖与眷念。终于,在那人抬头的一瞬,乐无异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。

 

  他看到,那个藏在自己心里,不敢面对的禁忌。

 

  ……

 

  梦境的结束给脑海带来片刻空白,乐无异愣愣地看着过往行人,直至一阵凉风吹过,冷得他一个激灵,少年这才回过神来。

 

  自打前月他独自做过那样的事后,而且还是唤着自家师父的名姓结束,乐无异就越发苦恼起来;他变得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谢衣,仿佛一看到他,脑海里便会不自觉浮现出那晚之事。

 

  倒不是说他讨厌那样,只是在他心里,谢衣从来都是一个疼他宠他的师者形象,而他到底…是尊敬自己师父的。

 

  乐无异摇摇脑袋,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抽回,琴馆一时半会儿没什么要事;眼下约莫是未时,谢衣前些时候回了房里,说是小憩片刻,而这个时辰了却还没出来,乐无异心下疑惑,便起身朝院里走去。

 

  庭前,他依稀见着卧房木门半闭半掩,几步走近,乐无异缓缓推门“…师父?”

 

  屋内无人作答,他只得小心踏进房,果然;床榻上那人正阖眸睡着,四下安静得甚至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到。乐无异悄声走近,鬼使神差地,蹲在了谢衣床侧。

 

  他看着自家师父沉静的模样,因睡着而胸前略有浅浅起伏,仿佛自己哪怕一丝不和谐的呼吸,都会打乱这宁静的气氛。

 

  乐无异将谢衣的眉目容颜一一刻在脑海里,仿佛这十六年来他都未曾好好看过自己师父一般;

 

  尊敬么…?

 

  即使他一直秉承着尊师重道的原则,视谢衣为像双亲那样重要的人;可长年累月的亲近令他对谢衣多少产生了些依赖,而随着年岁增长,乐无异开始不确定他这所谓依赖里,是不是还包涵了什么别的东西,譬如…

 

  少年的目光在谢衣唇上停下,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内传来愈发强烈的噗通声…若是一定要求一个结果的话……

  

  他倚在床侧,朝谢衣缓缓靠近,凝神、屏气,然后吻上;

 

  触及之处一片柔软,乐无异着迷般在谢衣唇角停留片刻,然后缓缓退开;仿佛整个房间都只下剩他心跳的声音。

 

  若是一定要求一个结果的话……他悄声站起,轻步走出;靠在屋外凝思少顷——

 

  哪怕是禁忌,也只有沉沦了吧。

 

  ……

 

  翌日,清晨。

 

  谢衣一大早便将乐无异叫起来,眼下时值深秋,若是这个季节将良木伐下,风干一个冬季,来年春时,便可开始斫制新琴。

 

  此前谢衣在长安以南不远处发现群山几座,其中一山山腰处积了一片湖,湖水周围是山峰环绕、丛林片生,他上次去的匆忙,没来得及仔细挑选木材;而正好此番闲暇,于是他便领着乐无异,一同去那山里采木。

 

  二人走了小半天,总算到了山腰,谢衣辟开一条小径,乐无异跟在他身后:“真不愧是师父,这种地方也能找到…”

 

  “山河奇木众多,不被世人发现的良木往往都在这些偏僻之处;比起我来,你叶伯伯倒更能担得起‘大师’二字。”

 

  师徒二人一路走一路聊着,连衣裳被露珠沾湿了也不曾注意;片刻,眼前丛草尽消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偌大的山湖;湖水清澈宁静,周围山峰层峦迭起,将那片湖围在群峰之中。乐无异跑到前方空地张望片刻,他回头;朝着谢衣招招手:“师父看!这儿还挺漂亮的嘛…”

 

  谢衣缓步行去,只见二人左侧是一片树林,右侧便是群峰与山湖;山中空气清逸、而这片湖水更是安谧怡人,他忍不住叹道:“此处幽静清新,倒令我想起从前的居所来。”

 

  “哎?师父原来不在长安么?”乐无异好奇问道;

 

  谢衣摇摇头:“去京城之前,也是居于山中隐舍……不过,若能在这片湖心上建出一片屋舍,长住数载,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、长乐安宁之感。”

 

  “师父这么一说…倒还真是;”乐无异环视四周,复而沉思:“可在这湖中央建房子的话…得在水下打很坚实的根基吧,一般人能做到么?”

 

  他说着,看见谢衣眨眨眼:“为师像一般人么?”

 

  “……”

 

  “是是是…我师父神通广大、无所不能,一般人比不上的。”乐无异笑着耸肩,谢衣闻言也笑了:“倘若以后真在此处建了屋舍,无异可愿来与为师同住?”

 

  “呃…”

 

  “不愿意?”

 

  “不、不是…那什么、我只是……”乐无异磕磕绊绊地结巴半天,谢衣无奈转身,指着山林深处:“时候不早了,快进去看看吧。”

 

  闻言,乐无异赶紧往里走去;谢衣与他分头找着,其实此番动静,也主要是由于前些日子乐无异说想制一张新琴,而他正好想起此处,便携了自家徒儿一同前来。

 

  林子中尽是些高大乔木,而松树尤为偏多;乐无异四下看着,松木多松软、易于加工,若是结构稍微粗糙些的白松木,更是振动良好,不易翘裂。他好不容易看到一株笔直挺立的白松,便兴奋地走进了仔细查看,半晌,乐无异仰起头看着白松喃喃自语;

 

  “唔…松脂也还行,风干之后用火适当烘烤……再加上上好的蚕丝弦,经本大师之手,肯定是一张形美音佳的好琴~”

 

  他正打着如意算盘,就听见谢衣在身后唤他;乐无异回头:“师父,我选好了,就这株。”

 

  谢衣走进了仔细看看,他满意点点头,只消片刻便用仙术将那株松木伐下,随后拂袖一挥,那木头便凭空消失,飞去了他们在长安的住处。

 

  于是乐无异再三感慨……他师父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。

 

  ……

 

  二人从山林里出来,谢衣提议稍事休息片刻,乐无异便寻了块较为平坦的大石,他将石头上的落叶灰尘一并拂去,朝谢衣招招手:“师父来这儿~”

 

  谢衣坐下歇着,乐无异则拾了几块小石子朝湖里扔去打水漂,谢衣凝视他背影:“无异不歇会儿?”

 

  乐无异摇着头走近:“不用不用,我站着就…”

 

  谢衣又望着他拍了拍身侧空处,那少年只好改口道:“…休息、休息。”

 

  他安分地坐在谢衣身边,浑身不自在似的双手搁哪哪别扭;谢衣见状,径直揽过乐无异的腰身将他靠到自己肩上:“我家徒儿啊,越长大越和师父见外了?”

 

  “我家”两个字像块石头般重重砸在乐无异心里,他有些僵硬地靠着谢衣:“没…小时候不懂事尽会闹腾师父,现在大了会担心过于亲密…对师父来说就是僭越了。”

 

  “…又瞎想,那无异觉得,怎样才算亲密?”

 

  乐无异沉默小会儿,然后小心拉住谢衣环在他腰上的手,十指轻扣。

 

  半晌,谢衣唇角浅勾,稍微将指尖与他扣得更紧些。

 

  “师父;”

 

  “嗯?”

 

  “我想做一张琴送给师父。”乐无异靠在谢衣肩上,缓缓说道。

 

  “嗯。”谢衣伸手,像从前那样揉了揉他脑袋。

 

  “师父喜欢什么样的琴?”

 

  “这…制的琴多了,一时倒说不出什么钟爱来。不过既然是无异想赠予为师,何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?”

 

  “唔……”乐无异抬头,双唇离着谢衣若隔咫尺;

 

  “那师父提前给它起个名字怎样?有个参照的也好想象点儿。”

 

  谢衣恍神,眼前山湖水静风清;他忽然就想起许多年前,他在冥界生死之间看到过的那条三途河。

 

  “就叫…忘川,如何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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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*三途河:即忘川河,传说中冥界里生界与死界的分界线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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